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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陌生的團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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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話音剛落,旁邊的兄弟四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,厲聲喝道:

“別白費力氣了!我四人忠肝義膽,絕對不會說的!”

“哪裏來的小白臉!少來多管閑事!”

“大熱天別來火上澆油!哪涼快哪呆著去!”

“書生肉酸不好吃!不過你敢多嘴!本仙照樣一口吞了你!”

郁紅枝柳眉倒豎,妙目一轉,眼中浮現出一抹殺機。

四人頓時不再吭聲。

“你有辦法讓他們說出造化玉牒的下落?”郁紅枝轉頭問那青年。

“辦法很簡單。”青年朗朗答道:“這四人吃喝嫖賭各占一樣。只需把他們關起來,不準一只眼睛的吃飯,不準兩個腦袋的喝酒,不準三條腿的碰女人,不準四只手的賭錢。我想不出一日,他們連自己長了幾根毛,都會如實招來!”

“主意不錯,我覺得值得一試。”說罷,郁紅枝轉頭看向身邊的四人。

四臂賭鬼瞬間傻了眼,嘴裏小聲嘟囔著:“這小白臉什麽來頭?居然知道老子的嗜好!”

三腿花盜暗自唏噓:“我平時偽裝成正人君子,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弱點,真是不簡單!”

雙頭神將愁眉苦臉地說:“不許老子喝酒?你幹脆殺了我算了!”

獨目醫仙將牙根咬得吱吱作響,猶豫片刻之後,終於將秘密說了出來:“造化玉牒在一個叫兮伯吉甫的人手上。你想要,就去找他要吧!”

聽到“兮伯吉甫”四個字的瞬間,青年臉色微變。

蘇季將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,心頭掠過一絲激動,終於確認了他的身份。

郁紅枝緩緩將桃木劍收回腰間,目光直視風墻中的四人說道:“我答應放人,這就送你們一程!”

語聲中,兄弟四人的身體像蝦米般蜷縮,五官扭曲到極限,樣子極為可怖,仿佛突然陷入恐怖的幻覺。

蘇季轉頭一看,只見郁紅枝雙眼泛起紅光,原來她正對那四人施展青靈魘術!

兄弟四人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情,嘴唇不停地顫動,發出一連串喃喃自語:

“太他娘的難吃了!這是給人吃的嗎?呃……肚子好餓!必須吃!必須得吃飽!”

“這是什麽酒!比尿還難喝!啊!別殺我!求你們別殺我!我喝……我喝還不行嗎?”

“我的老天爺!哪來的這麽醜的狐貍精!快來人啊!媽媽!救命啊!”

“輸了!又賭輸了!大爺!你們行行好!給我留一條褲衩吧!”

青年驚愕地望著原地掙紮的四個人,問郁紅枝:

“你對他們做了什麽?”

郁紅枝翩然轉身,淡淡一笑,道:“好人有好夢,惡人就該從噩夢中驚醒!”

四人一番齜牙咧嘴過後,化作四道青煙消失無蹤,從夢中滾回了現實。

“你幫了我一個大忙。”郁紅枝對青年說道:“但我憑生從不與人道謝,這次就當欠了你一個人情。”

青年微微一笑,道:“只言片語之勞不足為謝。小生鬥膽,請姑娘進樓小酌幾杯,不知可否賞光?”

“今日有要事纏身,不便奉陪。”

郁紅枝翻動著染血的衣衫,身影化作一陣微風。

風吹向天邊,人已在天邊。

郁紅枝留下的最後一句話,仿佛是從天邊來的:

“明年今日,此地相見。”

青年望著伊人離去的背影,呆立良久,心頭一股莫名的悸動久久不能平息。

此時,蘇季也用同樣激動的目光望著青年,問道:

“你果然是兮伯吉甫。”

青年突然回過神來,笑道:“賢兄,難道你非要醉了,才能想起我是誰?”

蘇季之前心中的懷疑一掃而光,取而代之的是呼吸加重,心跳加速。一種久違的溫暖湧遍全身,脈管裏的血似乎正在激烈地奔流,仿佛那是親人血脈之間的召喚,眼前的青年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。

“賢兄。我是時候該走了。”

“你要往哪去?我送你一程。”

兮伯吉甫伸手指向遠處,道:“只要穿過那片海棠林,就能回到人間。你果然什麽都忘了……”

蘇季記得那片海棠林。他曾與狐姒去過一次,血契金蘭也是在那個地方。

兩人走上山坡,夜色中盛開著火紅的海棠,連綿曲折的山路,都被這迷宮般的花海層層遮蔽。

兮伯吉甫一邊朝山上走,一邊說道:“這片海棠林是青靈寐境中,距離紅塵世界最近的地方。那裏的時間和外面是一樣的。越是遠離這片海棠林,時間越是過得飛快。你在海棠林外度過一天,這裏則會過去一年。這些都是你以前告訴我的,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?”

蘇季淡然一笑,轉移了話題,問道:

“造化玉牒真的在你身上?”

兮伯吉甫沈吟了片刻,回答:“先王被截教異士誅殺於彘地,臨死前將一個銅盤托付給我。他說那銅盤關系大周命脈,不到必要的時候,絕對不可以交給他人,甚至連他的兒子也不可以。我想那銅盤很可能就是那女子口中的造化玉牒。”

“周厲王連那銅盤是什麽都沒告訴你?況且……什麽才是必要的時候?”

“那時先王危在旦夕,還來不及說就咽氣駕崩了。至於什麽才是必要的時候,我不知道,但我想絕對不是現在。”

蘇季邊走邊琢磨,並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:“大周國教的女修士想要造化玉牒,很可能是奉天子之命。而你身為當朝太師,卻藏匿先王秘寶多年。萬一被當今天子知道,非但解釋不清,反而勢必要惹來殺身之禍。況且截教的四個怪胎已經見到你的相貌,很可能會找你的麻煩……”

“賢兄,送到這裏就可以了。”兮伯吉甫停下腳步說道。

蘇季輕輕推開一支海棠枝,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崖邊。

前方沒有路,只有一片漂浮的雲海。

兮伯吉甫望著雲海,眼中掠過一絲憂慮,仿佛蘇季所說的也是他擔心的問題。

“賢兄,自從你救過我的那天算起,已過去整整三年了。雖然我每年今日都會來,但對你來說卻只認識我三天而已。你今天跟以往很不一樣,讓我感覺格外親切,我也說不上為什麽,那種感覺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也不想多問,只願你多多保重,後會有期。”

親人……

沒錯。我們就是血濃於水的親人。

蘇季回味著那種微妙的感覺,就在剛剛,一家三口團聚,只是那時還很陌生,還不知道多年以後,彼此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。

蘇季望著兮伯吉甫一步一步,朝那雲海走去,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:

“爹!”

語聲中,兮伯吉甫的背影,已經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。

蘇季扶著一顆海棠樹,癡立了很久,心中漲滿了酸楚,而又溫暖的情緒。

悄然間,天邊漸漸亮了起來,海棠樹的枝條慢慢被朝霞映得發紅。

旭日東升,流動的雲朵下面,隱藏著無數道金光,如夢幻般變換著形狀。

少頃,一片幽暗悄然降臨,迅速趕走了朝霞的光輝。雲朵的顏色越來越深,仿佛得到了自由,突然浮動起來,征服了整片天空。

風馳雲湧,一霎時黑雲蓋過頭頂。

狂風吹得海棠樹沙沙作響。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,傾盆大雨從天上倒了下來。

蘇季頃刻間被澆成了落湯雞,不禁感嘆夢中變幻無常,天氣也像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。

他剛要離開這裏,就聽頭頂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:

“這麽大的雨……你要去哪兒?”

擡頭一看,他發現一只小狐貍愜意地趴在樹上。

小狐貍的皮毛是金色的,一條毛茸茸的尾巴遮在頭上,就像一把金色的小雨傘。它一邊眨著大眼睛望著蘇季,一邊舔著被雨水打濕的小爪子,似乎剛才也在一直這樣觀察蘇季的一舉一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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